如果有一天妳很明確地聽得到這世界的哭泣聲,你會不會願意為他們站上台去,像當年Joan Baez一樣?
一個當紅時堅持演唱會收費不超過兩元美金,青少年時去盲人福利中心服務,發現背後的黑幕毅然離開、不跟主流公司簽約、在學校曾因種族歧視交不到朋友的女孩,這樣的背景在美國並不少見,就是弱勢的那頭,但,妳會像瓊拜雅當年一樣,走到那些那些受不平等待遇的人身邊,在他們發出求救聲前,先堅定地,以反問壓迫者的氣勢,唱著最簡單的民謠,那天生的「你們怎麼好意思如此?」的正直,比任何歌唱技巧還要令人吃驚,問得人知道從此大江一去不復返,道德永遠是晾在那邊的緊繃新衣,誰穿起來都不愉快,這是民謠之母,18歲拿把吉他登上新港民歌音樂節,風采壓倒當時大師們,為什麼她可以唱得人臉紅耳赤、唱得人知道「就這樣了」。
哪樣?你可能問我,就是你再怎麼痛心這世界的不公平,都會有下批羔羊因為機制淘汰而墜入深淵,這世界的無聲殺戮已然開始,而且是益發大規模的,用絢爛的消費模式,帶你往奪目的新品前,它們汰換得如此快,以致你無法也無暇回頭,在後面熄燈的剎那,目睹著弱勢的世襲。這是Joan Baez獨特的地方,她不像Bob Dylan傷逝,她知道大勢已去。
我想這是為什麼Bob Dylan曾在《搖滾記》裡提到,當初他倦勤時,連愛人同志瓊拜雅都希望他再出來疾呼,她始終是比他們氣的,所以當一直給她四顆星高評的滾石雜誌評「70年代後期Joan Baez某些專輯已不到發行水準」時,她也不管,繼續社運與演出,關進大牢後拎著稚子出來再唱,像感受到一絲正義都喚不回的巨大傷痛,痛到她只有唱。
Joan Baez的民謠美,因她愛唱傳統歌謠,像翻唱墨西哥民謠〈Donna,Donna〉、19世紀黑人藍調〈House of Rising Sun〉,前者小鳥與風嘲弄要被送到屠宰場的牛(不無政治意味),後者被用在義大利史詩電影《The Best of Youth》片頭曲,貧民窟的孩子除犯罪外,逃離飢餓的方式並不多,連改編黑人牧師聲張人權的福音歌〈We shall overcome〉,她清晰的咬字,讓每個字都唱出歷史塵埃,如時代影子回首的清冷,走了叮嚀還在,時代被她唱出個隧道,只有一線火光,這是詩的語氣,只有憐憫唱得了。
她創作的〈Wagon’s lad〉〈Diamonds And Rust〉,前者是一個女人可以多挺得住,後者是愛情就能多悔天滅地。她有多冷,她內心想擁抱這世界的意願就有多強烈,這個童年就受到種族歧視,物理學家老爸不想做武器,只好四處移居當老師,也跟著大量獨處的女孩,知道她擔心的一切終將不可避免,於是先用歌幫你披件外套,千唱萬唱,就是不要你跟她一樣凍著了,這是民謠之母,承先啟後,絕無僅有。
(此篇曾刊登在gigs音樂雜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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