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尼鮑伊.jpg 

認識丹尼鮑伊 是從他的猜火車開始 那時只對於這人的搖滾情懷 與質疑人何以為人的傲骨有興趣 沒想到他可以在猜火車之後再創高峰....

丹尼鮑伊是近代最有悲憫情懷的導演,我們所謂的「悲憫」不是什麼人道主義的夸夸而談,而是對真實的尊重,他不給自己設定立場,只是拍出老天爺在玩我們的時候,我們可以變出多少潛能,無關人物的好壞,而純粹關乎他鏡頭流露的理解。

 

丹尼鮑伊對好萊塢來講,不是必要的,卻個絕對的裝飾品,如果不是這樣的時代,丹尼鮑伊的電影通常不會受到牆頭草獎奧斯卡的青睞,甚至連《貧民百萬富翁》能上幾個院線都不知道。

 

歐巴馬、《貧民百萬富翁》,是今年美國人拿出來的強心劑,意思是太平盛世時用不到,但對於我們這些升斗小民來講,歐巴馬太勵志,丹尼鮑伊的電影始終是寫實的,《猜火車》挑明了真實即是無解,鬆綁了我們在一元價值下的束縛,《貧民百萬富翁》教我們悲劇的理所當然,而你的悲劇對世人來講只是數據統計,除非你對自己夠殘忍。

 

有人說鬼才丹尼鮑伊是希區考克加昆丁塔倫提諾的綜合體,這或許是指他們都有不同的切入角度,但丹尼鮑伊無疑是比他們多點溫暖的,如果說希區考克是個極其冷靜的心理解剖師、昆丁太過冷笑、丹尼鮑伊則是讓你認清楚世道必然殘酷,從而從理解中找到生存的勇氣,這樣講或許太崇高,但就算是鮑伊評價不一的《太陽浩劫》,拯救地球大隊也是由一群極平凡、各有盲點的科學家所組成,而不是像好萊塢賺錢命脈麥可貝,把英雄與肉彈打包混著爆破集體On Sale,麥可貝只有類型、沒有個人,跟大多數的好萊塢導演一樣,而丹尼鮑依相反,他習慣背對著鈔票思考。

 

他說過:「一旦你一開始拍了賣座大片,所有人都會逼你繼續走這條路。」所以丹尼鮑伊的路可是險象環生,他的電影不想重複同樣類型,因此評價好好壞壞,這種浪人劍客的行為對片商來講可不是什麼好事,原本《貧民》找不到人發行,之前的《我行我素》玩太過、罵評如潮、《沙灘》也沒獲得多少掌聲,但票房不錯,保住了鮑伊的飯碗,他自己也笑說:「商業大片要給那些有責任感的導演拍,我喜歡賭博。」

 

他所謂的「賭博」,對我們來講,則是對真實的尊重,丹尼鮑伊的特別之處,不是有了劇本,就拉了大隊,必要時造個景,照拍就是,會寫劇本的他,愛玩人心實驗,他的鏡頭從不規矩,虛焦、變焦、密室光、手提式V8…,他習慣現場抓人與背景瞬間的幽微變化。這次的《貧民》,他從彩排、勘景就開始拍,讓演員真實入住戲中的飯店、彩排時即興就請男主角跟當地音樂節的人一起打起鼓來,並用小台DigiCam拍了起來。他們像笨拙的觀光客,鑽進了貧民窟,用更輕巧的數位攝影機、在不擾民的情況紀錄了生活點滴,不斷地Try And Error,讓巨大的孟買自己告訴他真實的故事,因此這部電影充滿了庶民的生活流動。其實讓故事塑造人物簡單,只要燒錢就好,但如果由人來一點點透露你故事,則需要守株待兔的耐心,他說:「如果可能的話,盡量用真實場景拍,所以我的麻煩都是自己造成的。」他的作品幾乎都不是高成本,對他來講,最高昂的成本是人性,卻也是大片商視為盲腸的一塊。

 

世界愈複雜,我們就愈把自己類型化,所有的人事物都被類型化,然後我們覺得安穩,也愈看不清楚真相,其實沒有什麼類型,只有位置的不同,就像張愛玲《紅玫瑰與白玫瑰》的結尾:振保隔天起來又是變成一個好人。我們每個人都如此,今天與明天說不準誰像好人多點?就像丹尼鮑伊不愛為自己的鏡頭設定立場,「我不喜歡理所當然的角度。」他說,他的人物沒有一定的優劣,通常只有鐵打的意志,看老天爺在玩我們的時候,我們可以變化出多少樣子,這是丹尼鮑伊式的悲憫,環境的殘酷難以避免,但我們永遠比我們想像中的還強悍,對於人類,他顯然比我們還有信心,至少多了點愛。

(本篇曾刊登在今年年初的GQ上)

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馬 欣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